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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水湖的水晕-第7章

小说: 清水湖的水晕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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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与昨天那个影子对不上号。她身上丝毫没有那萦绕在他想象中整整一天一夜的气息。她相貌平常、气质平庸,尤其是那一身陈旧过时的衣着让她看起来与大学校园的明丽清新格格不入。她仿佛就是从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女孩,还穿着一身时代久远、已泛发了霉烂之气的衣服,她对自己头发的处理也是粗糙得过于原始,她似乎就是拿一根已被风露侵蚀得发黑的皮筋把头发很随意地捆在脑后。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会那样专注地看着他呢?是好奇,还是无心的注视?  

  乔教授的话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年轻人,你大概不清楚我怎么会来这里……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也真的太忙,基本上没有时间到处闲逛……”  

  “教授当然会很忙的……”他随意附和一下。  

  乔教授站在小坝边上的老树下,眼望着湖水,略显低沉地说:  

  “告诉你一些事情吧……我是*时代出来的人,但是我有一个胞弟,他却没有从那个时代走出来……”见余乔颇为专注地听,教授继续说:“我弟弟的死就与那个时代的‘使命背负’有关……现在想想,自己能从那个时代活过来,真的已经很不错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师大——那时候的师范学院中文系上三年级,我弟弟是在C大机械学院上三年级。他当年死于*中的武斗……常校长的死让他对工作组成员,还有那些张贴常校长罪名大字报的同学充满了仇恨。后来他很自然地成了拥护常校长的帮派头头……就是那些帮派……各个帮派彼此文攻武斗,结果C大血流成河……以前C大清水湖附近有几个抗战时期留下的防空洞,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放在里面,尸水都流进到湖里……这湖里也有我弟弟的血,所以我有时候也来这里看看……” 

  “我也真的在关注那个时代的历史……”余乔终于开口说话。“ 太荒谬了!他们不尊重活生生的生命,*‘具体’的生命,践踏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的人道主义真理,很荒谬的理由是,他们说生命高于一切的人道主义是抽象的,所以不是真理……”  

  “是啊,那是时代的悲剧!人性的悲剧啊!自从我弟弟死后,我在心里就问一个问题:到底谁是凶手?我弟弟被铁榔头砸死,拿铁榔头的那个人就是凶手……让我不明白的是,他虽然被害了,但是他生前自己也是一个凶手,他也曾拿石头砸死过人……我一直情愿相信一件事情,我弟弟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因为他的激烈行为是因为常校长的冤死……”     

  乔教授顿住了,然后便走出小坝往草坪间的木长椅走去。余乔也跟了上去。乔教授坐下来时,也请余乔一起坐下。余乔坐下时,才发现小坝上的小女孩也悄悄地跟了过来,还站在长椅边,似乎对乔教授的言论也很感兴趣。乔教授也注意到她,大概还以为她和余乔认识。教授客气地请她也一起坐在长椅上。她却只微笑着摇头。   

  “唉……”乔教授叹息一声,又说,“这些年来我研究*,几乎都在史料堆里找发生过的事实,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这些分散的史料。可是直到最近我才找到一个组织这些史料的有效切入点,就是对那个时代的精神状态作深入分析……年轻人心中有一种看起来很神圣很浪漫的东西,就是那些看起来是理想的东西,看起来很高贵,被总结为什么情怀。那个时代年轻人的普遍精神状态,就是对一些虚幻的使命而着迷……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在《玩笑》里写过一些发人深省的话。他大概说:青春有可怕的一面,一些孩子在青春这个舞台上,做作地表达一些熟记过的东西。他们对这些东西根本是一知半解……很多灾难就是出自这些孩子之手,他们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来表现一些感情,幼稚地表现他们对‘真理’的激情……他们*身边人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很真诚地认为自己做对了,是在追求真理,是在背负伟大的历史使命,也相信自己会在历史中留下光辉篇章……  

  “可是等那个年代过去之后,他们又发现了什么?他们发现,当年的更崇高就是后来的更卑劣……到底悲剧的根源是什么?年轻人,你认为呢?”  

  “乔教授,我觉得是他们所受的教育有问题。”他认为悲剧根源在于那时的年轻人在理性上受到蒙蔽。“他们被洗脑了!他们被灌输了错误的东西。没有人告诉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权都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告诉他们人道主义是最绝对的真理……我还认为,当代知识分子在这方面应该做更多的启蒙工作。现代的年轻人应该为历史悲剧而警醒。但是大多数都不关心这些,他们对发生在历史中的苦难悲剧很冷漠。我身边的人也是这样,我平时对他们讲这方面的东西,得到的回应大都是嘲笑……看起来,在思想启蒙方面的工作,真是任重而道远。我在思想方面的启蒙就是徐怀乐的文字功劳。我认为,在思想启蒙方面,应当有更多学人、思想者加入到背负这个历史使命的行列中来…”  

  “年轻人,你给人的感觉真是有点天真……”乔教授又拍拍他的肩膀。“还是要慎谈使命啊!我认为,年轻人真的不要太轻易就向什么‘使命’、‘理想’或‘真理’之类的东西拜倒了。你们当代年轻人也是一样,生活目的‘形而下’一点儿反倒安全一点儿。太‘形而上’的追求反倒导致更多‘形而下’的灾难,这就是历史所带来的血的教训啊!”  

  “乔教授,不能将‘真理追求’一棍子打死,此追求非彼追求……”  

  “我并不是说这个时代应该完全放弃任何使命追求、真理追求。比如,你刚才说现代知识分子仍有思想启蒙的使命,这也没什么错。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如果过于抽象地谈论思想启蒙使命,就容易和当年那些年轻人一样走极端……”

  “走极端?”余乔觉得乔教授与他的距离又远了。  

  “就比如,以启蒙高于一切的名义将对他*益的侵犯行为正当化,这就是在走极端……”  

  余乔听明白了这话:乔教授还是在强调徐怀乐抄袭了他的文字。他心里突然觉得别扭,不由得从长椅上站起来。之前乔教授的话多少让他产生了些敬意。可这些敬意因为教授最后说的这句话而消失。他毫不掩饰对乔教授刚才言论的抗议。  

  “年轻人……”乔教授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变得很严肃了。“我想,你也不会否认我们这时代的人在权利意识方面是相当薄弱的吧?有一个很荒谬的事实,法治意识薄弱的不仅仅是普通民众,更是那些宣扬法治精神的人。在一些呼吁建立法权体系的知识分子中间,有些人的所作所为却与自己所宣扬的东西背道而驰。自己一面践踏他人的权益,一面又面向公众宣扬法权意识……最不可思议的是,某些年轻人还以‘思想启蒙使命高于一切’的名义将知识分子践踏他人个*益的行为合理化……”  

  “乔教授,你直接提我和徐怀乐好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也直接表达我的立场……其它的,我都不想反驳您,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污蔑徐怀乐,说他抄袭了你的文章?!” 

  “你还是小心说话,年轻人!你说我污蔑徐怀乐,这简直就是在污蔑我!”教授脸色涨得通红。“你真是太天真!看起来,你根本意识不到个*利的神圣性,那还奢谈什么认同知识分子的思想启蒙?”  

  对乔教授的发作,他早有心理准备。他嘲弄般地对着教授冷笑,虽然一时没有说话,但眼神就在直白地表达他对乔教授不高的评价。乔教授生气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可能你根本就不明白,当年有那么多悲剧发生,完全就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人全都越过对个体权利的尊重去践行什么高贵使命……当年那些年轻人幼稚,不知个体权利为何物,更不懂去尊重个*利。可是现在的情况呢?很荒谬!某些自命知识分子一面去呼吁建立尊重个体权利的社会意识,一面自己却去践踏他人的个体权利,这样的所谓思想者又如何有什么公信力去实现什么启蒙使命?自己都没有真正被启蒙,又如何去启蒙别人?”    

  “乔教授,我承认个*利很重要,我一直都认为那是极端重要的东西!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这个东西……”在语气上,他还是尽量保持克制。“我想,我们争议的实质并不是我不认同你刚才讲的那些道理。问题在于,我不认同您对徐怀乐行为的定性。您认为,徐怀乐的行为是抄袭,徐怀乐是有意剽窃。但是我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单方面的夸大其辞。我手里有徐怀乐的那篇文章,我亲眼见到那篇文章上印有您的名字……”说到这里的时候,余乔还是略显不自在,因为他也很清楚,那篇文章中括号中的名字并不是“乔震南”三个字,而是“乔震国”。

  “好了,我不想再争论下去了……”乔教授一边对着他摆手,一边不停地咳嗽。看起来,他的情绪还没有缓和过来。“在结束我们的谈话之前,我再说几句关于徐怀乐的……我之前,曾经很客气的提出过抗议,但是并没有换来让我满意的答复……徐怀乐竟然始终拒绝承认抄袭……即使后来我言语中有什么过激之处,那也是他逼出来的! 

  “年轻人,你还不是一个学术人,你不了解一个学术人每一个字句下面所埋藏的艰辛!学术人珍视自己的学术成果,这难道不该得到支持吗?”    

  “珍视学术成果?呵,要是每一个学术人都像你这样珍视‘学术成果’,这世界的文明链条早就断裂了!”他很冲动地把这句过激的话脱口而出。    

  “年轻人,你真是太极端了!”乔教授气愤地说,“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吗?文科教授也是一个正常人、普通人!看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用异化的眼光去看待那些同样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人。一个人为别人维权,你们认为那是可贵,一个人为自己维权,那就是自私,是斤斤计较……看起来,要和你这样头脑简单的年轻人沟通,真是不太可能……”  

  乔教授说完就离开了草坪。余乔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显得有点步履艰难的乔教授。让他不安的是,路上的乔教授时不时停下来,抚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生命是具体的……”他望着乔教授的背影,口中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看起来,乔教授的身体并不大好。不管他们刚才有怎样的争论,面对乔教授“具体”的艰难步履和咳嗽声,他作为一个后辈青年学生,该不该走上前去问候一下呢?看到乔教授在思群广场那边又停下来咳嗽的时候,他终于不再犹豫,快步追了上去。他想对乔教授表达自己对他身体健康方面的问候。那时,他也想起他当天去清水湖的目的——和昨天那个女孩子的“约定”。在追上乔教授之前,他也回过头往清水湖边小坝的方向望去,但是并没有他心目中的那个女孩子的身影。也是那时,他才又注意到一直站在草坪间小路上的长椅旁,而且一直在听他和乔教授对话的那个土气女孩。她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看着余乔从她身边离开,她仍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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