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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名利场-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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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想不知有多少人家给克劳莱一类有本事的家伙害得倾家荡产,甚至于渐渐堕落,干坏事——不知有多少名门贵胄欺负小商人,不惜降低了身分去哄骗穷苦的厮养,诈他们几个小钱,为几个先令也肯耍不老实的把戏。当我们在报上看见某某贵人到欧洲大陆去了,某某勋爵的房屋充公了,其中一人甚至于欠了六七百万镑的债等等,往往觉得他们亏空得有光彩,因为能够欠这么一大笔钱,也是令人佩服的事。至于可怜的理发司务给他们家的听差梳头洒粉,结果白辛苦一场;可怜的木匠因为太太请早饭需要大篷帐和特别的陈设,把自己弄得精穷;还有那给总管当差的裁缝,那倒楣鬼,受了勋爵的嘱托,倾其所有,甚至于还借了债,给他们家的佣人做号衣——这些做买卖的有谁同情呢?显赫的世家一旦倒坍下来,这些可怜虫倒楣鬼就给压在下面,死了也没人看见。从前有个传说里面打的譬喻很对:将要掉在魔鬼手掌心里的人,惯常总要送些别的灵魂先去遭殃。
  罗登夫妇十分慷慨,凡是以前和克劳莱小姐交易的商人和买办有愿意给他们效劳的,统统答应照顾。好些买卖人家,尤其是比较穷苦的,巴不得接这注生意。有个洗衣的女人每星期六赶着车子从都丁来,账单也是每星期带着,那坚韧不拔的精神真可佩服。他们家吃的菜蔬是拉哥尔斯先生自己供给的。下人喝的麦酒经常到运道酒店去赊,那账单在麦酒史上简直算得上是件希罕物儿。佣人的工钱也大半欠着,这样他们当然不肯走了。说实话,克劳莱家一样账都不付。开锁的铁匠,修窗子的玻璃匠,出租马车的车行主人,赶车的车夫,供给他们羊腿的屠户,卖煤给他们烤羊腿的煤店老板,在羊腿上洒粉铺盐滴油的厨子,吃羊腿的佣人,谁都拿不到钱。据说没有收入的人往往用这种方法过好日子。
  在小市镇上,这类事情少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邻居喝了多少牛奶,我们知道,他晚饭吃肉还是吃鸡吃鸭,我们也看见。克生街二百号和二百零二号的住户,有家里的佣人隔着栅栏传信,大概对于他们隔壁屋子里的情形知道得很清楚。好在克劳莱夫妇和他们的朋友并不认得这两家。你到二百零一号里去,主人和主妇脸上总挂着笑,诚诚恳恳的欢迎你,怪亲热的跟你拉手,还请你享用丰盛的酒菜。他们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仿佛他们一年稳稳的有三四千镑进款。事实上他们虽然没有这么多现钱,享用的人力物力也确实抵得过这个数目。羊肉虽没有出钱去买,反正总有得吃;好酒虽然没有用金银去换,外面人也不会知道。老实的罗登家里请客,喝的红酒是最上等的,菜肴上得整齐,空气也融洽,谁家比得过他呢?他的客厅并不富丽,却是小巧精致,说不出有多好看。利蓓加把里面布置得非常文雅,搁了好些巴黎带回来的小摆设。陌生人看见她无忧无虑的坐在钢琴旁边唱歌,总觉得这是美满家庭,人间乐园,做丈夫的虽然蠢些,那妻子却实在可爱,而且每逢请客,都是宾主尽欢的。
  利蓓加人又聪明,口角又俏皮,喜欢油嘴滑舌的说笑话,在伦敦自有一等人捧她,立刻就成了这些人里面的尖儿。她门前常常停着一辆辆马车,行止十分掩密,里面走出来的全是大阔人。她常常在公园兜风,马车旁边挤满了有名的花花公子。她在歌剧院三层楼有个小包厢,里面总有一大堆人,而且每次不同。可是说句实话,所有的太太看她不是正经货,从来不和她打交道。
  关于太太小姐堆里的风气和习惯,写书的当然只能间接听见一些。这里面的奥妙,男人不能领会理解,譬如她们晚饭以后在楼上说些什么话,先生们就无从知道,这道理是一样的。你只有不断的细心打听,才能偶然长些见识。同样的,常在帕尔莫尔街上走动,在伦敦各个俱乐部里出入的人,只要肯下功夫,对于时髦场上的情形自然也会熟悉起来。有时是亲身的经验,有时是和人打弹子或吃饭听见的闲话,都能供给你不少资料。譬如说,天下有一种像罗登·克劳莱一类的家伙(他的身分上文已经表过),在一般局外人和那些呆在公园学时髦的新手看起来,真是非常了不起,因为他竟能和最出风头的花花公子混在一起。又有一种女人,先生们都欢迎,他们的太太却瞧不起,甚至于不理睬。法爱白蕾丝太太就属于这种人,你在海德公园每天都能看见她,一头美丽的金头发梳成一卷一卷,到东到西有国内最闻名的豪华公子们簇拥着。另外还有一个洛克乌德太太,每逢她请客,时髦的报纸上便细细的登载着宴会花絮,王公大使都是她的座上客。此外还有好些别的人,可是和本文无关,不必说了。好些不知世务的老实人,喜欢学时髦的乡下佬,看见她们摆的虚场面,远远的瞧着只觉得眼红,明白底细的人,却知道这些给人羡慕的太太原来在“上流社会”是一无地位的。在涩默赛脱郡的不见世面的地主老婆,当然只能在《晨报》上读读她们请客作乐的消息,可是两下里比较起来,她们踏进“上流社会”的机会并不能比乡下女人多些。这些可怕的事实,住在伦敦的人都知道。原来这类表面上尊荣富贵的夫人们毫不留情的给圈在“上流社会”之外。凡是研究心理学——尤其是女人的心理学——的人,看见她们千方百计的想挤进去,使尽多少下流的伎俩,受尽多少侮辱委屈,准会觉得奇怪。她们不怕艰难追求虚荣的故事,倒是写书的好题目。凡是笔下流利,文章写得俏皮,又有闲空,能够当得下这重任的大作家,不妨把这些事迹编录下来。
  克劳莱太太在外国结交的几个朋友,一过了英吉利海峡,不但不来拜访她,而且在公共场所对她不瞅不睬。真奇怪,贵夫人们都不记得她了。利蓓加见她们把自己忘得这么快,自然很不高兴。有一回贝亚爱格思夫人在歌剧院的休息室里看见蓓基,立刻把女儿们叫拢来,仿佛一碰着蓓基便会沾污了她们。她退后一两步,站在女儿们前面,对她的冤家瞪着眼瞧。可惜连贝亚爱格思老太婆冷冰冰的态度和恶狠狠的眼光也还不能叫蓓基脸上下不来。特拉莫尔夫人在布鲁塞尔常常和蓓基一起坐着马车出去兜风,总有二十来次,不想到了海德公园,她明明碰见蓓基坐在敞篷车里,却像瞎了眼睛似的不认得老朋友了。连银行家的妻子白兰金索泊太太在教堂里遇见她也不打个招呼。如今蓓基按时上教堂,罗登手里拿着两大本金边圣书,跟在旁边。她态度端庄,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叫人看着感动。
  起初的时候,罗登见别人瞧不起他的妻子,心里又气又闷,十分难受。他说这些混帐的女人既然不尊敬他的妻子,他打算和她们的丈夫或是兄弟一个个决斗。还算蓓基软骗硬吓,才没有让他惹出祸来。她脾气真好,说道:“你不能靠放枪把我放进上流社会里去。亲爱的,别忘了我不过是个女教师,你这可怜的傻东西名誉又不好,人家都知道你爱赌,爱欠账,还有许多说不完的毛病。将来咱们爱交多少朋友都行,可是眼前呢,你得乖乖的听着老师的话,她叫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你还记得吗?一起头的时候,咱们听说你姑妈把财产差不多一股脑儿都传给了毕脱夫妻俩,你多生气呀!若不是我叫你管着你那性子,整个巴黎都会知道这件事情了。然后怎么样?你准会给关进圣·贝拉齐监牢里去,因为你付不出账。到那时你还能回到伦敦来住好房子,过好日子吗?你,你这可恶的该隐①!气得恨不得把你哥哥马上杀死。生气有什么用?你生了天大的气也不能把姑妈的钱拿过来。跟你哥哥作对没有好处,还是交个朋友有用。咱们可不能像别德一家子那么糊涂。你父亲死了以后,我跟你可以上女王的克劳莱过冬,那房子舒服得很呢。倘或咱们弄得两手空空,你还能替他们切切鸡鸭,管管马房,我就做吉恩夫人孩子们的女教师。两手空空!哼哼!我总会给你找个好饭碗,再不,毕脱和他儿子也许会死掉,咱们就做罗登爵士和爵士夫人。亲爱的,一个人活着就有希望,我还打算叫你干一番事业呢。是谁替你卖了马,谁给你还了账的?”罗登只得承认这些都是妻子赏给他的恩惠,答应将来永远依照她的指示做人。
  
  ①《圣经》中杀弟的恶人。
  克劳莱小姐去世之后,亲戚们其势汹汹争夺的财产到了毕脱手里,别德·克劳莱原来预料可以得二万镑,结果只到手五千镑,失望气恼得发昏,只好把大侄儿毒骂一顿出气。他们两房本来一向心里不和,到那时便断绝来往了。罗登·克劳莱只拿到一百镑,而他的态度却大方得叫他哥哥诧异。他嫂子本来就对婆家的人很有好意,所以更觉得喜欢。罗登从巴黎寄给哥哥的信口气诚恳直爽,并没有表示半点不乐意。他说他早已知道由于婚姻问题失了姑妈的欢心;姑妈的狠心虽然使他失望,不过财产仍旧传给自己一支的近亲,总是好的。他诚诚心心的向哥哥道喜,又很亲热的问候嫂子,希望她将来提携自己的太太。信尾附着蓓基自己写给毕脱的几句话。她也跟他道喜;她说克劳莱先生从前十分照顾她那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她做女教师管教了毕脱的妹妹们一场,至今关心她们的前途。她希望他婚后快乐,请他代自己向吉恩夫人致意,说是到处听见别人称扬她的好处。她希望有一天能够带着儿子去拜望大伯和伯母,还恳求他们对于那孩子多多照应。
  毕脱·克劳莱收到这封信,对弟弟弟妇这番好意很赞赏。从前克劳莱小姐也曾经收过好几封这样的信,全是利蓓加起了稿子叫罗登抄的,她可没有这样宽大。吉恩夫人看完了信,十分欢喜,以为她丈夫马上就会把姑母的遗产平分为二,送一半到巴黎给弟弟去花。
  后来吉恩夫人很诧异,原来毕脱并不愿意送一张三万镑的支票给他弟弟,可是他很大方的回信说如果罗登回国以后需要他帮忙的话,他很愿意出力。他又向克劳莱太太表示感激她对自己和吉恩夫人的好意,侄儿将来需要照料,他当然肯尽力的。
  这么一来,两兄弟差不多算是言归于好。利蓓加到伦敦的时候,毕脱夫妇不在城里。她时常特地赶着车走过派克街克劳莱小姐的房子,看他们有没有住进去,可是他们一家总不露脸,她只能在拉哥尔斯那里打听他们的动静。据说克劳莱小姐的佣人都得到丰厚的赏钱给打发掉了;毕脱先生只到伦敦来过一回,在公馆里耽搁了几天,和他律师办了些事情,把克劳莱小姐的法文小说统统都卖给邦德街上一家书铺子。蓓基急着要认新亲是有道理的。她想:“吉恩夫人末了之后,就能替我在伦敦上流社会里撑腰。哼!那些太太们发现男人爱跟我周旋,还能不请我吗?”
  在她地位上的女人,除了马车和花球之外,到处跟着伺候的女伴也是必不可少的。那些温柔的小东西往往雇着相貌丑陋的女伴,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好像她们没有同情就不能活下去,我看了非常赞赏。做伴儿的穿着褪色的旧衣裳,老是跟着好朋友坐在戏院包厢的后排或是马车的倒座上,我认为真是能够整顿风气的好榜样,譬如爱享福的埃及人一面吃喝,一面还叫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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