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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有妖-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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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闻得背后疾风骤至,迅速转身犹不及躲避,力道十足的一脚直击面门,顿时飞跌出数尺。
  躲在桌板后的祝小拾只见一人影擦着头顶飞过,扭头发现落地的是他,当即捏出符纸飞扑而上:“急急如律令,你丫给我显形!”
  “啪——”符纸按至男人头顶,一缕青烟激起,男人顿时惨叫起来。
  妖物被迫显出原型的过程是有危险性的,祝小拾于是立刻后退躲开。她一手始终握着降妖杵,另一手此时也将匕首拔出,打着十二分精神盯着男人。
  几秒后,男人的左半边身子在惨叫中崩裂衣衫,显出黑色。
  那黑色是一片完整的硬甲,在阳光下光泽熠熠。
  紧接着,一只俨然不属于人类的肢节穿破躯体从他腰际生出,同样黑亮的色泽透出一股微妙的诡异感。
  师兄们在此时陆续赶至,乍然看见这画面都不禁一怔,纷纷刹住脚,拔刀防御。
  男人头顶黄符继续生效,青烟伴着咝咝声在阳光下不断升起。他痛苦不已地在地上打着滚儿,手始终悬在头上几寸处,但因妖物对符咒的天然恐惧而始终不敢按下触碰。
  ——按理来说,他不敢触碰是理智的。否则,邱凉这道家正经传人独门秘制符咒能让他的手就此废了。
  然而又几秒后,男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力量,嘶吼中突然将手按下,一把撕了符咒!
  众人齐齐一愣,祝小拾即刻抽出又一张符要再去贴,被楚潇一把拦住。
  楚潇同时拽过顾四,压音:“顾先生往东,小拾去西边防爆车找上校调杀伤性武器,这儿交给我们。”
  祝小拾和顾四微微一怔,旋即会意:“好!”接着拔腿便跑。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是因部分妖物的智商水平够高,看到有人此时离开极有可能奋起追去,甚至抄近道先行截路。兵分两道杜绝了这种可能,使它无法选择,只能留下继续和剩下的人一搏。同时,人为传话也避免了发送语音时被它听见,继而立刻逃走的可能。
  楚潇待他们跑开几十米后,上前了一步。刚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男人警惕地后退,添了一块新伤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了些,他咬着牙道:“你是什么妖,为什么要帮人类!”
  “龙次子睚眦。”楚潇说。
  男人显然一惊,他看看在楚潇手中幻化成型的利剑,粗喘了几口气:“上古神兽……”
  楚潇略点了下头:“是的。”
  “上古神兽……”男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上古神兽!”
  楚潇眉头微锁。
  男人仍在大笑着,笑得嚣张狷狂,好像要笑尽所有力气一般。然后,那笑声又突然收住:“堂堂上古神兽,竟然喜欢一个人类姑娘。”
  所有人都因这话题而一怔,男人血肉斑驳的脸上沁出阴狠,接着,那阴狠里又滑出一点儿克制不住的冷涔涔的笑:“那下一条人命,我就要她的……”
  疾风倏然掀起,男人剩余的残破衣衫刹那崩裂,黑色的硬甲显形、胀大,巨大的黑蝎在太阳白亮的光芒下拼力向西奔去!
  “小拾!”楚潇震惊之下声音如同撕裂。
  “师妹!”一众师兄同时直追而去。
  巨大的黑蝎身形极为敏捷,祝小拾奔跑间乍见黑影压来,扭头看见怪兽般的大蝎子时吓得叫出一声字正腔圆的“我操!”。然后,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很可怕的问题。
  ——再往前大概二百多米,就出了集市的范围了。之后再三四十米的街边,就是妖务部的防爆车所在的位置。
  但在那三四十米中,数以百计的刚从集市里逃出来的人们,有的在不怕死的围观、有的在惊魂未定的歇脚。更多的,是因为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伤,拼命跑出集市的范围后,不得不停下来等救护车了。
  不论是哪一种,在此时想要迅速逃开都已不可能,毕竟这蝎子的速度那么快。
  祝小拾一下连呼吸都哽在喉咙里,她双腿仍在机械地往前跑着,能看到不远处的人群中似已有人注意到蝎子的巨大身影,人群开始陷入又一翻混乱。
  身后几米处,楚潇身形几度急闪,终于在合适的角度上找到了祝小拾。
  “小拾!”楚潇喊了一声。但在过于混乱的局势里,祝小拾没有听到。
  眼看离人群已不到百米,她苦思解法无果,终于咬牙闭眼,蓦然转身躺倒,手臂拼尽十分力一撑,视死如归地往蝎子身下滑去。如果她能顺利地滑到那端,那她就有机会跑回刚才师兄们和楚潇都在的地方,大不了大家一起硬打。
  而恰在同一刹内,楚潇正飞身跃向蝎妖脊背。
  一时之间离他们还有数十米远的师兄们都呼吸放缓,遥遥地眼睁睁看着小师妹从蝎子身下滑过、上古神兽睚眦扑向蝎子身上。他们的动作太过同步,以至于师兄们一霎间都以为他们有什么配合,但紧接着,微妙的变化令侯阿柒悚然一惊。
  “师妹小心!”侯阿柒大吼出声。但不及祝小拾反应,原本上扬的巨大蝎尾已霍然刺下!
  祝小拾只觉眼前在剧痛中一黑,回神定睛,愕然盯住将肩膀钉入地面的巨大毒刺。
  一切声音都在此时消失了。就连百米之外混乱的人群都如同受到了什么感召,在几秒内迅速安静下来,远远地望着这嚇人的、悲壮的画面。
  阳光映照在黑蝎的硬甲上,又折射出来,变得格外刺眼。
  呜呜风声席卷着一点儿轻沙,在人群间若有似无地擦着,好像带着嘲弄。
  楚潇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伏在黑蝎背上滞了好一会儿,在震怒中倏然仰天长啸!
  天边顿时乌云盘旋、电光交集,轰然雷声就像九天十地的神灵都在怒吼。他一把扯下挂在颈间的银色小剑,剑身在他手中刹那变大,剑身上花纹繁琐,透着上古时代特有的诡谲气息。
  妖界圣器在人间祭出,这是上万年来的第一次,五万年来的第二次。
  一切都为之一震。
  集市上趁着混乱逃出笼子的小妖们被这股气息压迫,瑟缩着叩拜。
  与此同时,妖界龟裂的大地震动不止,各色妖物惊恐奔逃。
  就连珠峰之上,原本正各自休闲的七子都倏然冒了一层凉汗,被直觉牵弄着望向南方:“……二哥?”
  宝剑在楚潇手中凛然出鞘,寒光在急雨里划出一道弧光,接着狠厉刺下!
  但在剑尖触到黑蝎硬甲的刹那,他的手突然顿住。
  ——一缕不客气的咝声穿透被急雨染湿的空气撞入耳中,妖与妖间特有的感观交流令他无法忽视这个声音。
  “你杀了我,我就将毒液尽数注进她的体内。”黑蝎传递过来的一字一句都阴狠分明,“下去,放我走。敢耍任何花招,她给我陪葬。”
  楚潇的手仍紧握着剑柄,惊怒交集的情绪击荡胸膛,令他遍体战栗不止。
  小拾现在离他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他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
  她面无血色,嘴唇白得比面色更恐怖。殷红正在她肩头一寸寸地绽开,逐渐染红她简单的白色T恤,就像瘟疫蔓延过国家版图一样,书写出令他恐惧不已的死亡气息。
  单从刚才那些小蝎子的毒来看,他也能判断出这个蝎妖的毒一定是剧毒。卫渺没死,多半因为卫渺是妖。
  而小拾不是。
  他的小拾是个人,还有78年的阳寿,并且和其他人类一样,都有在阳寿未尽前横死的可能。
  楚潇有些恍惚地看着她,心跳快到几乎连成一线。那片殷红好像是在他心里绽开的,每扩大一寸,都令他更虚弱一分。
  祝小拾也正看着他。
  她的神思在剧痛中渐渐涣散,他的脸被这种涣散击得渐渐模糊。
  好累。
  血液流失到分界点令她突然觉得好累,困倦如同鬼魅般席卷全身。
  她想沉沉睡去,但她不敢闭眼。一股直觉令她恐慌,恐慌一旦闭眼就连这张已然模糊的脸……也看不到了。


第80章 彩云之南的一场恶战(五)
  “看起来; 她撑不了多久。”黑蝎话里染着戏谑的意味; 穿透祝小拾肩头的蝎尾用力一按。
  “啊——”祝小拾在剧痛中整个身子都拱起来,痛感令她头晕心慌。她大口地喘着气; 双眸大睁地看着眼前,不懂楚潇在犹豫什么——他都已经在蝎子背上了; 为什么不刺死蝎子救她呢?
  可他就是那样愣在那儿,愣在一击就能令黑蝎毙命的地方。他手里提着剑; 那把剑她见过,据说是妖界几大圣器之一。
  祝小拾紧攥着蝎尾的毒刺,试图克制疼痛,终于拼力大喊:“救我——”
  她喊了一声后,又是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再度有力发声:“楚潇救我!”热泪一下子从她眼眶里滚出来; 顺着脸颊往地上躺。她无力中强喊出来的声音变得嘶哑,听上去空洞绝望; “你在等什么……救我啊!楚潇!”
  楚潇手里的剑颤抖得愈发厉害。
  此时他要杀这蝎妖; 确实只需要一击,但蝎妖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毒液注入,他没有办法阻拦。
  他也设想过可以跃下去直接斩断蝎尾,可毒刺已经在祝小拾肩头了; 假若毒液已在毒刺中,那斩断后便依旧可能泻入祝小拾身体。
  楚潇死死地盯着她,她痛苦中每一毫厘的挪动都令他双目刺痛。不知不觉中,他的眼底已经血丝满布; 然后在那么突然的一霎间,他好像突然气力尽失:“我放你走。”
  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像这黑蝎这样为祸人间的妖,上万年来他杀过很多。其中有很多次,都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沦为人质。但每一次,他都能近乎冷酷地立刻牺牲掉沦为人质的战友,当机立断取恶妖性命。
  毕竟,这样的恶妖一旦放走,就每一天都会再搭上百十条人命。是以他一直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关头绝不能让个人情感作祟,哪一条命也不会比几十上百条命更值钱。
  可是这回,他退缩了。
  他怔了一会儿,嗓音嘶哑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放你走。”
  “从旁边下去,直接反方向离开,不许靠近蝎尾。”黑蝎提出了条件。楚潇抑制住狂风呼啸般的惊怒、耻辱、不甘,收起宝剑,依言向侧旁跳了下去。
  “楚潇……”祝小拾愣住。虽然泪水已经将她的视线完全迷住,可透过眼泪,她仍依稀能看到眼前的画面。
  他……不救她么?
  为什么?他不可能打不过这蝎子啊……
  然后,她错愕地看到他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好像在这一刹完全崩塌了,祝小拾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好几秒,绝望的怒吼冲喉而出:“楚潇你混蛋!!!”
  她终于无所顾忌地哭起来:“你混蛋!你回来!你不许走!不许走……”
  哭声一开始,就好像有一股力道冲破防线,令她越哭越凶了。她很快就再喊不出来,隔着泪水勉强望着天边的阳光,但那种阳光驱不散心里逐步加深的阴霾。
  片刻之前,她似乎还没有这么怕。
  片刻之前的恐惧,是单纯的面临死亡的恐惧。可那种恐惧里还带着某一种自信,她自信眼前的他一定能救她。
  可是现在,他走了。
  他扔下她走了。
  那种恐惧转而变得不再“纯粹”,继而如变异的病毒般成倍增长,像噩梦一样包裹她的全身,令她如坠冰窟,细致感受着每一缕温暖迅速抽离,但无计可施。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自己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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