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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兄长在上-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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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皇帝连忙下跪:“母后,儿子并无此意。”他犹豫了一瞬,又道:“母后,朝廷的事情很复杂,如果他只是厉王之子,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身世,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还像以前一样。可是,母后忘了?长宁侯私养罪人之后,还交给母后抚养,欺君罔上,哪有一点将父皇、将朕放在眼里?如今晋儿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还因为继位的是朕,而对朕生出了敌对的心思,勾结瑞王,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朕如何信他?”
  “因为继位的是你,所以对你生出敌对的心思?”太后嗤笑一声,“这话说出去,你自己信吗?你父皇为什么立你为太子,你心里不清楚?”
  皇帝脸色难看,只低低地喊了一声:“母后!”
  当初先帝膝下也有不少皇子。其中居长的康王是元后嫡出,可惜生来有腿疾,不良于行。二皇子厉王骁勇,却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王妃,后因涉及谋逆事发自杀。三皇子宣王聪慧早逝,是他的同母兄长。其余老四老五老六或身份生母身份低微,或被厉王谋逆一事牵累。厉王事件结束后,他母亲被立为皇后,不满十一岁的他同时被立为太子。
  接连折损了几个儿子以后,父皇对他寄予厚望,要求极严。他很努力却也没法让父皇完全满意。他曾经不止一次听人背后议论,说如果不是他那几个兄长接连出事,根本轮不到他。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代他受罚、替他受累的,是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季安。
  他十六岁继位以后,对朝政一直甚是勤勉。每当提起当时被父皇立为太子的原因,自然是他自小聪慧,深得父皇喜爱之类。
  太后方才情急之下冲口而出,此刻也意识到不妥。她话说的太重了,没给皇帝留一点情面。
  定了定神,她面带恳求之色:“皇儿,谋逆是重罪,应该慎重。晋儿从小养在哀家身边,你看着他长大。他习武、进锦衣卫,也是因为你。你信得过他,才让他做指挥使的,不是吗?这些年,他对你忠心耿耿,何曾有过二心?你不能让忠臣寒了心啊……”
  “母后……”皇帝皱眉,“儿子心里有数。”他迟疑了一下,有些心虚:“朕也不是立刻就要杀了他,该审的还是会审,该查的还是会查。”
  之所以忽然发难对陆晋出手,一是刚看到证据,震惊失望。二也是怕打草惊蛇,让陆晋有了防备之心,反而对他下手。所以他才听了季安的建议,先制住陆晋。——而且这件事要先瞒着太后。
  没想到,竟给一个小姑娘捅到了太后跟前。
  细细想来,确实是孟浪了一些。
  皇帝双目微敛,视线在韩嘉宜身上凝滞了一瞬,才缓缓移开。
  “那晋儿现在呢?”太后追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儿子没杀他,只是先关了起来。”皇帝颇有几分无奈,“母后不要惊慌。”
  “那陆家呢?”太后苦笑着摇头,“你让季安去陆家抄家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在你心里,你早给他定了罪是不是?”
  “母后!”皇帝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是否勾结瑞王还有待商榷,可他是厉王之后这一点是证据确凿的。长宁侯陆清欺君罔上,按律……”
  太后以手撑额,双眼紧闭,身体踉跄着竟往一旁倒去。
  韩嘉宜看在眼里,心下焦急,连忙去扶,却被皇帝抢先。
  皇帝惊惶而又无奈,一面命人传唤太医,一面扶着太后,轻声安慰:“母后,朕会彻查,会彻查。”说着扬声吩咐人,去让季安那边的行动先停下来。
  长宁侯府此时仍是一片混乱,季安带着人在书房等地搜寻所谓的证据。——其实,这对他而言,只是走个过场,陆晋“谋逆”的证据,他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还给皇帝呈现了一些。
  这一次,陆晋肯定逃不了。
  “认真搜,认真看!”夏日虽热,可季安只觉得浑身舒泰。
  直到忽然有人匆忙而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传达皇帝的命令。
  “你说什么?”季安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季公公,皇上口谕,没查明真相之前,先不抄陆家,只暂且囚禁在府中,着人严加看守,莫使逃窜。”
  随手指了指乱糟糟的长宁侯府,以及已经被纠集到一处的侯府中人,季安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声音也在发颤:“皇上说,先不抓他们?”
  “是,皇上要慢慢审查,从长计议。”
  季安呵呵冷笑了几声,心说,荒唐,真荒唐!皇上拿抄家杀人当儿戏吗?难道皇上不打算趁此机会杀了陆晋、灭陆家满门吗?就不怕延误时机,遗憾终身?
  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季安尽量自然地道:“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这……”报讯者与季安也熟识,知道这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不敢隐瞒,“好像与太后有关。皇上去太后那里走了一遭,听说太后忽然晕倒,还叫了太医……”
  季安双目微敛,又气又急又失望:从长计议?这次打的主意是在陆晋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出手。若从长计议,他的胜算就又少了几层。
  他笼在袖中的手不自觉颤抖,但到底是没敢公然违抗圣旨,他咬了咬牙,吩咐禁军先行罢手:“不过,该带的证据,还是要带走的。”
  季安眸中暗芒闪过,这机会千载难逢,不可错过。皇上不是要审查,要证据吗?那他就拿出更多的证据来。皇帝再给太后面子,也要顾忌身下的龙椅。
  季公公带着禁军们破坏一通后,并没有抓走他们,而是将他们就地监。禁在长宁侯府。
  门口乌压压的皆是禁军,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经历方才的变故,有胆小的丫鬟直接哭出了声。
  老夫人鬓发微乱,气势倒不减:“哭什么?不都还活着吗?打起精神来,别自乱了阵脚。”她看一眼儿子,沉声道:“清儿,你随我来。”
  “是。”长宁侯连忙道。
  陆显几步奔到沈氏面前,关切地问:“娘,没事吧?”
  “没事。”沈氏摆了摆手,“你方才看了缉捕文书,那文书上究竟是怎么说的?世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了反贼之后?莫不是有人蓄意陷害?”
  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为什么皇帝又忽然收回成命?
  陆显皱眉:“我只看到说他是厉王之子,不是爹和成安公主的儿子……”
  “什么?”沈氏愕然。
  “娘,这不可能的。大哥当然是我亲大哥,又怎么会是厉王之子?”陆显急道,“咱们家和厉王又没什么关系,爹怎么可能替他养儿子?肯定是有人陷害啊。我看八成就是那个阴阳人死太监!”
  沈氏沉默良久,忽的想起一事,她一把抓住陆显的胳膊:“嘉宜呢?嘉宜去了哪里?”
  “嘉宜?嘉宜刚才还在啊。”
  沈氏摇头:“不是,有一会儿没见到她了。”
  方才混乱中,她和长宁侯父子以及老夫人被禁军所捉,而嘉宜则和丫鬟仆妇们待在一处。沈氏心中焦急,细问了丫鬟之后,才得知嘉宜悄悄溜出去求助了。
  “唉。”沈氏连连叹息,“她去求助?她能去哪里求助?”
  但她转念一想,出去也好。虽然长宁侯府上下暂时没有被收监的危险,但是禁军守在门外,随时都有抄家灭族的可能。与其待在这里忐忑不安的等,还不如出去。
  只是长宁侯府出了事,嘉宜能否有容身之地?
  沈氏心中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时沈氏挂念的韩嘉宜还在福寿宫太后的榻前。
  太后急火攻心,险些晕厥,太医诊治后,叮嘱细心照料。
  端午佳节,太后染恙,皇帝面上难看的同时,对引起此事的韩嘉宜也生出了敌意。他尽量瞒着太后的事情,竟被这么一个姑娘给抖搂出来,还气倒了太后。
  若非太后一直攥着她的手,他真想让人把她拉下去处置一番。
  太后早清醒了过来,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手:“嘉宜,你就待在哀家这里,没人能欺负你。”
  韩嘉宜感动,低声道谢:“多谢太后,大哥……”
  摆了摆手,太后沉声道:“嘉宜,你先回避一下,哀家跟皇帝说会儿话。”
  “是。”韩嘉宜随大宫女到旁边回避。
  而太后则让皇帝进来,开门见山:“哀家问你,如果查明晋儿是厉王之子,但是从没有谋逆之心,对你忠心耿耿,你会怎么对他?”
  说晋儿谋逆,她自然是不信的,但如果说是厉王之子,或许还真有点可能。
  皇帝不答反问:“母后以为如何?”
  “你是皇帝,朝堂的事情,哪是哀家能管的?”太后勉强笑笑,“哀家只知道,当年厉王之事,与你无关,谁记恨也记恨不到你头上去。厉王早死,过去没有儿子,以后也没有儿子。晋儿是成安的儿子,是哀家的外孙。他姓陆,不姓郭……”
  皇帝神情微变:“母后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他也是儿子看着长大的,儿子对他的疼爱不逊于母后。如果他真的没有谋逆,朕自会留他性命。”
  太后扯一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这样就好。皇儿,哀家不是要逼你什么。你兄弟本就少,真正信赖可用的人也不多。你也说了,晋儿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他为了你出生入死,从未有过二心。算哀家求你,不要反目为仇好吗?”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说道:“母后放心,儿子会认真查的。”他在太后床前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去。一瞥眼,看见大宫女,他双眉微皱:“去,把那个,韩……”
  大宫女接道:“韩姑娘?”
  “对,把她给朕叫过来。”
  大宫女想到太后的叮嘱,面带迟疑之色,却没有行动。
  皇帝面色微沉:“怎么?怕朕吃了她不成?你是要抗旨?”
  “奴婢不敢。”大宫女不敢再耽搁,匆忙请了韩嘉宜过来。
  韩嘉宜回避时,稍微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又借清水洗了脸。听闻皇帝传唤,她吓了一跳,不自觉想起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凉凉的,教人心生惧意。
  前有郡主之事,后有大哥一事,她对皇帝毫无好感,本能地就不想去见。但是又不能违抗圣命,只能硬着头皮参见皇帝。
  她恭恭敬敬施礼,好一会儿才听到头顶传来皇帝的声音:“起来吧。”
  韩嘉宜匆忙站起,垂手站在一边,也不敢多说话。
  “胆子倒不小,知道来向太后求救。”皇帝的声音凉凉的,“无视朕的命令?”
  韩嘉宜定了定神:“回皇上,民女不单单是向太后求助,也是向皇上求助。只可惜无法得见天颜,又因为侥幸得太后垂青,才来到太后这里。”
  “哦?向朕求助?”
  韩嘉宜点头,甚是认真的模样:“是的。皇上是圣明天子,自然不会听信谗言,任人诬陷忠良。民女猜想,这中间肯定有人作梗。”
  “圣明天子?听信谗言?”皇帝嗤笑,“你是想骂朕是个糊涂蛋?”
  韩嘉宜唬得连忙下跪:“民女不敢。”
  “方才你也听到了,他确实是厉王之子,他自己只怕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生出了谋逆的心思。”
  韩嘉宜忍不住分辩:“民女不知道大哥究竟是谁的儿子,但有一点,民女可以确定,他肯定认为自己是陆侯爷的儿子。”
  “哦?这话从何说起?”皇帝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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