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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丝萝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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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夜,不由诧异道:“这么晚了有何事?”示意婢女传他进来。管事匆忙进来,对着谢远便跪下道:“请大公子救救姑娘!”
  阿宝醒来时已置身于颠簸的马车中,一名侍女跪坐在她身旁,见她睁开眼,忙道:“姑娘,您醒了!”马车骤停,管事掀帘而入,阿宝仍有些恍惚,迟疑道:“李叔……我们……”忽然想起什么,叫道:“爹爹呢?”起身跳下车。管事将她拦住,轻声道:“姑娘,丞相……丞相昨日已……”
  阿宝晃了晃,扶住车壁道:“我……你们……”管事见她瞬间面色苍白,忙伸手扶住她,阿宝只觉天旋地转,脑中一直回响着管事的话,“丞相昨日已经……”她颤抖着问道:“已经什么?”管事不忍看她,转过头道:“先上车吧,姑娘。”阿宝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厉声问道:“我爹爹怎么了?”
  管事忍着痛,轻声道:“丞相临终吩咐,定要将姑娘送回庐江。”话音未落,便觉右臂一松,阿宝的手滑了下来,他忙又扶住她,耳边听她失魂落魄般喃喃道:“临终……临终……”管事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倒在她身前,哽咽道:“姑娘,丞相已经去了!”
  阿宝闭上眼睛,只觉双目酸痛,却没有泪水流下,心中一片空白。她记得回房后即招吴非商议劫法场,抱着必死的决心,后来崔氏过来看她,见她未睡,恐她饿着,令人送了碗羹让她充饥,她吃完便觉眉眼酸涩,支撑不住倒头睡了过去。如今想来,定是那羹中动了手脚,才会让她睡了这么久。
  管事见阿宝一言不发,亦不敢起来,垂首跪在地上。良久后阿宝才道:“我连爹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话音尤在,人却向后倒去,已然昏死过去。
  停停走走,阿宝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管事焦急万分,沿路寻了不少大夫医治,均不见好转。吴非跟随阿宝日久,悄悄对他道:“姑娘像是心病。”管事恍然,却无计可施,只盼速到庐江,让谢老夫人好好开导开导她,又写信将阿宝的情形告诉谢远,请他想想办法。
  阿宝即使醒来也不说话,有时流泪,有时只在发愣,管事看的心焦,便令侍女陪她说话。那侍女是谢家之人,久在崔氏身边侍候,十分机灵,一见阿宝醒了便上前嘘寒问暖,不停地引她说话,阿宝只作不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说说袁老爹,他是古代典型士大夫阶层的代表,有自己的价值体系,为追求心中大道,一切皆可抛,包括性命。他是爱阿宝的,也明知女儿此时很需要他,可他仍然选择死亡。这种人不知道到底是极度无私还是极度自私。

☆、五十一、人去无踪

  这日已到寿春,一行人在城中找了客栈住下,管事令人前去准备船只,第二日便过淮河。因往南行,气温渐渐回暖,阿宝身上仍穿着厚厚的冬衣,管事又让人上街买了几件春衫给阿宝并侍女换上。侍女替阿宝更衣时,阿宝忽然开口道:“我爹爹可归葬了?”侍女一愣,继而一喜,忙道:“奴婢不知,这便去请李叔来!”
  管事闻讯匆匆赶来,见阿宝立在窗边,放轻脚步,站在她身后轻唤了声:“姑娘……”阿宝回过头道:“李叔,我爹爹可安葬了?”管事道:“原先说丞相是谋逆大罪,应暴尸……”见阿宝脸色更加苍白,忙又道:“后来陛下念丞相三朝老臣,又有师生之谊,特许归葬,当日便入了殓,一应都是谢大公子安排,只是他不便出面,仍由我打理。我将丞相……尸骨寄放在义庄便送姑娘你出城了,谢大公子安排了妥当的人看守,现在想是已经与夫人合葬了。”
  阿宝沉默不语,管事想了想又道:“丞相走的很从容,只说……只说对不起姑娘,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还未说完,阿宝突然嚎啕大哭,这是她听到袁继宗死讯后头回这样大哭,管事心酸不已,陪着她流泪。阿宝此时明白,无论她有多么不愿接受,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再也没有爹爹了。
  阿宝哭的几欲昏厥,管事唤来侍女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流着泪说道:“姑娘还请保重,若是哭坏了身子,丞相怕是泉下难安。”阿宝哭道:“我……后悔……说了……那么……伤……他心……的话……他……他……”她心痛至极,哽在那里,竟然喘不过气,又昏了过去。
  出去寻船的侍卫回来禀告,这几日渡船少,又有商家要运货,将为数不多的渡船均包了,十日之内都过不了河。吴非提议让阿宝休养几天在走,管事见阿宝过于悲痛,恐她当真哭伤了身体,在路上病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尽早动身,便让侍卫去找船家商量,多给些银钱。侍卫说了半晌,船家只说不能失信于人,不愿退了商家。因阿宝此行需掩人耳目,不能招摇,侍卫不敢表明身份,以势压人,好说歹说,那船家才同意顺带他们过河。因船上有货物,一行人不能一次全载,管事与吴非商定,众人分批而行,由他二人先送阿宝,车架等物便留在此,只留一两人看守,待有渡船时再运过河。
  第二日一早,二人带着阿宝来到河边,阿宝昏昏沉沉地由着侍女搀扶上船。因舱中已堆满货物,空间狭小,管事与吴非只得站在舱外。船家收了银钱,笑着起锚开船。这艘渡船已有些年头,较为破旧,吴非看着满是货物的甲板,皱眉对船家道:“你这船能载下这许多?”船家边令船工划桨边笑道:“比这还多的都装过!”吴非暗暗摇头。
  船只行了半刻,还未到河中心,便有船工匆匆过来对船家耳语几句,船家瞄了吴非二人一眼,压低声音道:“快点划!”吴非十分警觉,见状看向他问道:“出了何事?”船家忙笑道:“无事!”吴非疑心顿起,见那船工要走,一跃上前拦住他道:“出了何事?”船工见他英气勃勃,腰挂配剑,心生畏惧,忙答道:“底舱渗水了……”
  吴非大惊,快步往底舱而去,果见舱底船板裂开了一道三尺余长、半尺宽的缝隙,河水正汩汩向舱内涌入,两名船工手忙脚乱地用麻布在堵,却又如何堵得住。船家在他身后叫道:“快!快划!”吴非转过身喝道:“不能再往前去了!前面是河中心,水深浪急,快往回划!”又命船工随他去将甲板上的货物丢入河中,减轻负重。那船家哪里肯,拦在他身前急道:“不可!扔了货如何赔得起!?我在这淮河上行了三十年的船,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这点小缝不会有事!”
  吴非怒道:“你要钱不要命了!”推开他便要上甲板,船家恐他真去扔掉货物,忙拉着他道:“真的无妨!一会儿堵住了便没事了!”吴非不再理他,挣脱开径直上了甲板。船家气极,对着船工们叫道:“还不快划!”
  管事见他铁青着脸上来,二话不说便将甲板上的一大包货物抛到了河中,拉住他道:“你做什么?”吴非将漏水一事告诉了他,管事大惊道:“这如何是好!姑娘不会水!”吴非又扔了一包货物,那船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死死拉着他道:“你……你是强盗不成!你再敢扔,我便……便报官!”
  吴非冷冷道:“我家姑娘若有意外,只怕你的命留不到报官的时候!撒手!”一面让管事速去底舱令船工将船往回划。二人正在拉扯,便听一声巨响,船身猛烈摇晃了一下,底舱传来惊呼声。船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吴非已叫道:“不好!”
  管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船……下面断了!”此时众人已明显感觉到船在下沉,底舱的船工纷纷跑上甲板,扑通扑通地跳入河中逃生。那船家愣愣地站着,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吴非疾步向船舱跑去,侍女已搀扶着阿宝出来,正站在舷边,见此情景吓得瑟瑟发抖。吴非忙道:“姑娘莫怕,属下会水,你抓着我便可。”
  阿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正要说话,船又晃了一下,将她身旁垒得高高的货物摇了下来。吴非暗道:“不好!”伸手要将她拉开,已是来不及,巨大的货包径直落向阿宝,将她与侍女一同砸到了河中。
  乾宁二年二月,丞相袁继宗私通北狄谋逆被诛,皇帝顾念旧情,法外开恩,免其族人之罪,仅抄没家产。世人皆道皇帝宅心仁厚,袁氏阖族感恩,袁继宗唯一的女儿却下落不明。三月,大将军谢谦得胜还朝,举国欢庆,也冲淡了丞相谋逆一事的影响,皇帝在金殿之上封赏了各级将领,一时京城内外喜气洋洋。
  同安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崔氏坐在堂上抹泪,等着侍女收拾行装。阿宝渡河遇险,掉落河中,吴非与管事立即下水施救,却遍寻不到。消息传到庐江,谢老夫人当即昏死过去,一病不起。谢家从京城与庐江两地派了数百人在事发沿线搜寻,终于在三日前找到了一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经袁府管事与吴非辨认,勉强可以看出其身上的衣裳是阿宝当日所穿的。谢谦等人刚刚回京,听说阿宝失踪,即刻让谢远三兄弟奔赴寿春,卢缙自然同去。谢谦恐谢老夫人承受不住,让崔氏速回庐江照应。
  谢远等人赶到时已是子夜,寿春驿馆中却是灯火通明,因谢家对外称落水的是谢氏之女,县令知道谢谦无女,原以为只是宗族旁支家的女儿,后见谢家如此声势浩大地搜寻,如今三位嫡传公子全来了,这才反应过来事非寻常,忙将家中珍藏的上等楠木拿出来,令工匠连夜赶制,打造了一副精美的棺椁将那女尸入殓。
  卢缙在路上已从谢遥处得知了他出征以来发生的事,却并不知道阿宝曾在阳羡等了他四个月,只当她在外漂泊了大半年,心中又急又痛。众人此时还不知道已发现了阿宝的尸身,只听说她掉进了河中生死未卜。待来到驿馆,见到灵堂及棺椁时,心中都是一惊。
  谢遥跃下马,三两步奔进灵堂,谢远谢辽紧随其后。一具新打造的棺材放在正中,棺前牌位上墨迹仍有些湿润,谢遥只看了一眼,便觉心头一痛,回过头见卢缙仍站在院中,迟迟不敢进来。
  吴非面无表情地跪在一旁,他是暗卫,谢家诸兄弟都不认识,卢缙在高阳时却见过,心中仅有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他缓缓走了进来,站在吴非面前道:“你跪在这做什么?你家姑娘呢?”吴非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牌位,没有说话。卢缙转过头看向那牌位,“谢宝儿”三个粗大的黑字闯入眼帘,突然一把揪起吴非道:“你家姑娘呢?”
  他武功本就在吴非之上,此刻已有些失去理智,没有控制手上劲道,勒得吴非喘不过气。谢辽忙上前,用力拉开他,问吴非道:“你是袁家的人?李管事呢?”吴非默了一瞬,轻声道:“我是姑娘的暗卫。李叔在隔壁。”谢辽道:“唤他来见我们。”吴非抬起头道:“他来不了。”谢辽一怔,却见吴非转身向右侧偏厅走去,他疑惑地跟上,甫一进去便愣在了当场。偏厅也是个略小些的灵堂,吴非轻声道:“李叔救姑娘时已受了寒,全凭一口气撑着。找到……姑娘那天,他当时便不行了,昨日也去了……他说对不起丞相的嘱托……”
  谢辽捻了香,对着管事的牌位拜了拜,长叹一声出了偏厅。正厅内卢缙已将棺盖打开,木立在棺边。谢辽走到谢远身边,耳语了几句,谢远眉头紧锁道:“竟是这样!”看了看卢缙道:“你去帮三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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