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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庶人-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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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把话说透,顾有悔却多多少少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人也萎靡下来。
  “我陪你去。我就不信,他还能为难你。”
  纪姜站了起来,冲着他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你放心。”
  这就算拒绝了。
  顾有悔有再多的气焰,在这个温柔如水的女人面前都是要被浇灭的。她和他在兄弟们口中听到的那种腰肢柔软,体态婀娜,或热情似火,或娇柔若花,可以抱入怀中纵情一欢的女人不一样。
  他想陪着她,可他又不愿违逆和冒犯她。
  “诶……”
  “嗯?”
  “你……不要出事,你得记住,你要出事,我也活不了,你……不想我死吧。”
  纪姜低头,火把烧起了一阵温暖的风,撩起她额前的细软的碎发。
  须臾之后,方温柔地应了一声“好。”
  府牢外面,刚刚起过五更。宋府的马车停在府牢的后们林荫巷前。风雨很细,在林叶间窸窣作响。
  宋简坐在车撵中,静静地听着天地间的雨声。
  “爷,人来了。”
  宋简睁开眼睛,张乾打起车帘,雨中沉默地走出一个人来,仍着囚衣,手腕上和脚腕上的刑具也没有拆卸。铁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道上回响着。
  狱卒引着她走到宋简的车撵前。
  “先生,要不要,小的把姑娘的刑具卸了?”
  宋简摇了摇头,“不必,该是这样的身份。”
  那狱卒觉得这话很微妙,实在不好接,于是道:“那宋先生,人,我替我们大人交给您了。您可……”
  宋简没有说话,张乾忙过来挡他:“得得得,我们爷有自己的分寸,这是打赏你的,闭好嘴,还有大富贵享。”
  说着,推着他去了。
  纪姜立在他的撵下,细风微雨渐渐浸湿了她头发。
  “爷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夜还暗着,宋简并不能完全看清她。
  “上来。”
  他舍出了一只手。纪姜却立在撵下没有动。
  “做什么。”
  纪姜望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我怕……镜花水月,一触碰就要散了。”
  宋简喉咙里笑了一声,眼看就要垂手。却被她用力一把握住。
  “你不怕镜花水月?”
  她抬头望向他:“怕,但你难得给,握得了一时,就算一时。”
  说着,她捏紧宋简的手,借力上了车撵。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东方的天空渐渐发白,烟雨中看不见太阳,是以渐渐亮起来的天光也是苍白的。
  车撵出了城,一路往南边。城外是漫无边际的田地,此时正是麦子抽青的季节,风过青浪起伏。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车撵停下来,宋简与纪姜下了车。
  宋简撑开一把伞,走到前面去了。张乾轻轻地推了推纪姜。将一只竹编的筐子递到了她手中。
  “你快跟去,爷寻常不许我们跟着去那边。”
  雨后的泥地轻软,散着淡淡的土腥味。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田埂上走着。田间没有一个人,为雨所洗的天幕之下,单单衬出了这个两个人,恰如一幅干净的山水人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简没有回头。“我在前面,替我父亲筑了一座空冢。”
  也对,宋子鸣死后,所有的东西都是纪姜收敛的,宋简去嘉峪时,一样遗物都没有带走,是以连衣冠冢都不得筑,只得以筑一座空冢。
  “我父亲的坟,你把他建在什么地方。”
  他突然停住脚步。
  “在帝京西郊。那块地,原来宋家的祖坟,顺天府要将它封锁,我挡了下来,父亲,还有宋家其余人的灵柩,都葬在那里。”
  宋简笑了一声,“你待我,还真是仁至义尽。”
  纪姜行到了他的身后。
  “我知道,你再也不会承认纪姜是宋家的妇人,你走后,我也不敢再去墓园,这几年,我托了李娥和黄洞庭代为祭拜。”
  说着,他们已经走完了那一段田埂。宋子鸣的空冢已经在眼前。
  那其实就是一座土丘,前面立着一块青色的石头碑。宋简走到碑前,低头望向他亲手所刻碑文。
  “你跪下。”
  纪姜什么都没有问。走到他身边,慢慢地跪了下去。
  宋简放下伞,拿过她手上的那只竹编的筐蓝,取出火折子点燃,焚起香烛。
  雨还没有停,点燃的蜡烛发出几声轻微的碎响。纪姜望着宋简,他的侧脸映着淡淡的火光,轮廓柔和。
  他将纸钱一张一张地投入火堆。纸灰在雨中飞不起来,翻滚到纪姜的膝边。与此同时,宋简的声音,也一道入耳。
  “临川。”
  “在。”
  “你若不是公主。你我之间,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纪姜垂下眼来。“若我不是公主,我应是你高中骑马游帝京之时,道旁仰慕你的女子之一,捧花载道,随众人追马过集市,也在闺阁里读你的写的诗文,而后终此一生,都无幸与你相知。”
  “呵……”
  他笑了一声,看着她静静的垂按在地上的一双手,手腕处已经被镣铐折磨的淤青不堪。
  “这样多好。往后,你不用见我宋家覆灭,我也不能活下来,你也不需如此狼狈地跪在这里。”
  “这样不好,我宁可我是公主,宁可你活着,宁可再见到你,哪怕余生都要受你的苦。”
  宋简的背有些发僵。他不再说话。
  再开口时,却吟出了《蒿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这是一首汉乐府的挽歌,他吟诵的曲调是孝武帝时,李延年所作之调。宋简记得,当年挚友离世,纪姜亲调古琴,陪他在庭院中吟过此调。那时满园风清月明,他少年时代干净纯粹的哀痛和怀念,尽数被她轻柔的琴声包裹。
  此时风大起来,将他的声音一下子带出去好远,在无边的青浪之上回响。
  纪姜闭上眼睛,跟随着他的声音,一道轻轻吟出后半两句。
  “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在宋子鸣的空冢之前,宋简并没有再说出纪姜想象中,那种割心剜肉的话。他只是迎着风撑伞立在她身旁。满身素色衣袍被风鼓动,不时拂过她的脸庞。轻吟《蒿里》,也由着她温柔地去和他。
  他立着,她跪着。
  可是青州城外的风雨中,并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究竟是宋简陪着她在墓前认错,还是纪姜陪着他在碑前哀悼。


第38章 旧乱
  人与人之间, 总要彼此承担些什么。
  在宋意然的面前, 在父亲的空冢前,宋简因不能举刀手刃纪姜而自咎。然而, 独自承受这份令他痛苦至深的自咎,却也是红尘为夫妻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担当。
  她用一生万丈柔情来赎罪, 与此相对应, 他既留下了她的命让她来赎,那又要用什么样的东西来饶恕呢。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纪姜应了慧极, 宋简,却不敢认情深。
  四月即将过去的时候,宋意然生了一场病。
  这个时候,杨庆怀正在准备押解纪姜进帝京的事情。与此同时, 许太后的寿辰将近,各地藩王进京朝贺之事,也在大齐境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削藩这件事情, 在大齐百余年的历史上,大约上演了四次,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导致了宋子鸣一门的覆灭。
  平昭十八年的春天, 宋子鸣主张削弱河西三番,也就是信王,宁王和福王的藩属之地, 谁知三王不满朝廷削藩之政,在河西九郡连线引起了一场战乱,九郡关门洞开,引西北蒙古鞑靼一族长驱直入,烧杀抢掠,至使河西九郡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三人曾言:“军不受皇恩,胫骨疲弱,何以守疆土。”
  当是的太子是萧妃的儿子纪令。信王暗中与纪令相通,教唆他发动宫变,许诺只要他废除削藩令,就拥护他为新帝。萧妃本就对许皇后的养子纪明十分介怀,一直觉得他威胁自己的儿子的太子之位,加上皇帝对许皇后言听计从,只是因为在意纪明生母的卑微地位,才一直不肯松口,改立太子。萧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协助自己的儿子发动了平昭十八年春天的那场宫变。
  宫变失败以后,萧妃与纪令,一个被赐死,一个被囚在诏狱之中。
  但朝廷却根本没有军力,远征去平定西鞑靼在河西一带的骚乱。此时,朝廷必须要交一个人出去,以平复削藩令给造成的波澜,使三王能着力抗击鞑靼。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必须是主持削藩的宋子鸣。
  对于皇室而言,宋子鸣早就是个想杀又不敢杀的人。
  奈何皇帝受他教诲多年,根本不可能提笔写这道圣旨。
  顾仲濂在这个时候,给许皇后出了一条计策,将撺掇太子某逆的罪名安在宋家的头上。将好,宋家嫡子宋简,本就与太子私教甚好。这样一来,既能杀了宋子鸣,也能安抚河西三王。让他们出兵平定鞑靼之乱。
  政坛上的斗争看不到真实的血液,宋子鸣一心想削除朝廷的心腹大患,但宋子鸣并没有意识到西北门户洞开,给朝廷带来的实际性压力。
  因此,起初许皇后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皇帝命司礼监拟出申斥三王,继续在河西推行削藩令的圣旨以后,才彻底下定决心,听从顾仲濂的计策。
  皇帝与恩师,其关系扭曲到不顾江山百姓之危,也要维护亲师的地步。
  本来政治是留给旋涡中的人去博弈的,但帝王的眼睛被蒙蔽之后,博弈之后获得平衡的机会也就丧失殆尽了。皇帝身在其中并不自知,好在他的女人和女儿还是最终看明白了这一点。
  纪姜将那封模仿宋简的字迹写出的信,递到许皇后手上的时候,并没有哭。然而许皇后却落了眼泪。她把女儿给了宋简,又让女儿亲手毁了自己的归宿。更令她心疼的是,灵透如纪姜,从头到尾,都没有怨恨过朝廷一句。
  那日分别,许皇后望着纪姜一个人撑着伞沉默地走向漫长的甬道。
  她穿着银白底大红牡丹绣的襦裙,在长阶的尽头,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许皇后终不忍再看那双眼睛,回身默默地走回宫室,而后命宫人闭合了殿门。她与满天飞扬的雪一道被关在外面,明明是那么宏伟的宫廷,明明是如此广袤的天与地,却被闭合的殿门,生生地隔成了她的一座牢。
  许皇后毁了纪姜婚姻,纪姜毁了自己的归宿。但其实到头来,史书也并不会给她们太多正面的描述,女人涉政,就是祸事,可皇族的男人但凡有一个撑得住的,又何必让两个女人做取舍?
  那个时代的宋简,没有官职,远离政坛,活在公主府一片花团锦簇的假象之中,他不知道纪姜的挣扎,也丝毫没有预见到宋家的结局。
  “哥。你回府去歇吧。我这儿好多了。”
  宋简在宋意然榻前翻一本书。自从宋意然病后,宋简除了与楼鼎显在军中安排,大多的时间都在意园。
  这会儿宋意然正午睡起来,靠在榻上让奴婢挽发。这日晴好,门外的鸟雀唧唧喳喳地闹起来,丫鬟们怕扰着他二人说话,一两个人忙退出去赶。
  “再陪你坐会儿。”
  宋简放下手中的书。杜和茹恰好走进来问脉,宋意然命人半垂下抽纱帐,从里面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子,她虽在病中,人却丰腴了不少。
  杜和茹查过脉,收起药箱走到宋简对面。
  “如何?”
  杜和茹道:“到也没什么,本就是心病。精神好了,人就好了。等在养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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