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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娘子很忙-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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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久?”
风很大,小孩才一张口,就被冷风灌得呛了一口。
“快了。”
桓岫说着走下雪坡,小孩连忙跟上,脚底打绊,惊叫一声就往他背上扑。
桓岫伸手,抓着胳膊把人拉住,抬眼见小孩身边伺候的几个奴隶匆忙赶了过来,随手便把人丢了过去。
“别让你们的公主到处跑。”

桓岫说完,回到队伍中。兵士们刚刚找到附近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山洞,正忙着寻找柴火,点火取暖。
方才接了水囊的苏使臣正往火堆里丢木柴,闻声回过头。
他是当年出使番邦的队伍中,年纪最大的,时任中郎将。如今一晃眼,两鬓都已斑白,肤色也黝黑了许多,再加上身上这身予弥国的衣裳,远远看去,和番邦那些胡人也并无多少差异。
他身边还跟着一对母女,是他在番邦纳的妾和妾生子。这次离开予弥国往别处去,自然便带上了这对妻女。

“那小公主喜欢你……”
“予弥国已与党项皇室接了姻亲。”
打断他的话,桓岫淡淡道。

“话虽如此。”苏使臣往那小公主身上看了两眼,“可小公主若是让人回国说上几句,怕不是这喜事就要落在你头上了。”
桓岫往火堆里添柴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往那边聚集在一起的予弥国兵士们看了一眼。那作男孩打扮的小公主被身边的女奴围在中间,正噘着嘴发脾气。
“我已娶妻。”

大约是因为喝过酒的关系,以苏使臣为首的同僚们说话开始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已经娶妻也没什么。和离便是。能做驸马,为什么还要当娶世族小娘子为妻。这降妻为妾的事,朝中也没少有人做,好好哄哄也不是不行。”
“太小了太小了,那小公主才这么点大……”

他们说的是汉话,予弥国那些随行的兵士们听不懂,便各个都放大了胆子。
“小是小了点,再养几年,就差不多到了年纪,能成亲了。”
“说起来,仲龄你那妻子不是……”
不是李代桃僵的小婢女吗?

众人这时都想起了永安城那之前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的最多的,都是桓家娶进门的云阳县主,实际上是个被塞上花轿,李代桃僵的卑贱的婢女。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苏使臣出声。
“你认她?”
“你娶的是个身份卑贱的婢女,论理至多只能做妾,看你这样子,难道你还真想将错就错不成?”

同行的这一批同僚当中,不少人出身不低,就连妻妾,身份都不卑微。是以,对于桓岫这样明显把一个婢女视作妻子的做法,多少都有些看不明白。
“和身份没关系。”桓岫不愿多说,喝了口酒,避开小公主望过来的视线,“既已成亲,她就是我的妻。”
有同僚想要再劝劝,却是被苏使臣给拦了下来。

众人一同出使番邦多年,虽说交情匪浅,可桓岫依旧鲜少在人前提起家中事。
旁人的家事,自然不好过问太多。是以到这时才恍然发觉,这人哪是听不得永安城里的嘲笑才跟着出使番邦,分明就是因为妻子出了意外,心灰意冷这才去国离家。
毕竟,那小婢女先入桓家,后被赶出城,不久便出了意外,被人将尸首抬回城的消息,早已在永安城的街头巷尾流传开了。

这一波风雪过后,一行人再度上路。
那小公主仍旧时不时往桓岫身边凑,可苏使臣等人这会儿却没再和往常一样打趣他俩,反而帮着挡了几回。
毕竟是要与党项和亲的小公主,他们嘴上说几回也就罢,可不敢真惹上大麻烦,阻了自己回国的路。

没了风雪大作的恶劣天气,之后的路便显得好走了许多。
等到了目的地,余下的事便只忠君二字。这些酒后说着不得体话语的男人们,清醒的时候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始终记得远在永安的皇宫之中,他们的陛下一直看着他们。
忙碌之余,所有人都在扳着手指算回程的日子。
桓岫也不例外。

乾章八年冬,桓岫终于回国。
隆朔六年出使番邦的队伍,总共招募了兵士等一百多人一起离开永安。天灾人祸,光是从永安到边关,就有部分人在路上受重伤不得前行或是病故。到最后到了番邦,一百多人,只剩九十余人。
这些年的艰难困苦,危机重重,到最后能够回国的,仅仅只剩下六十来人。

少年成了中年,中年早早斑白两鬓。
家书虽未断,可思乡之情,越是回国越是浓烈。到一行人入关后,在落雁城内停歇,所有人突然夜里难以入眠,上街逛起晚间的集市来。
桓岫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也跟着失了眠。

落雁城的夜有些热闹。
哪怕雪纷纷扬,落雁城的百姓们似乎都没被寒冷所吓退。反而街头巷尾,处处都是热闹的人群。
当垆卖酒的胡姬,用并不流畅的汉话,吆喝着生意;吞火的杂耍艺人,正金鸡独立站在细杆子上表演;黑发黑眼的小童搓着手,等新鲜出炉的烤红薯……这些都是在番邦时难以看到的场景。如今入关,陡然间看到这样的场面,便是桓岫一时也多有感叹。

街边有皮货行的掌柜正揣着手抬头瞅杂耍艺人吞火,一边瞧,一边啧舌:“好家伙,吞下去也不晓得烫不烫。”
边上有伙计也跟着看了两眼,眼瞧着艺人往嘴里送了团火,忍不住自己探了探舌头:“瞧着真烫,那舌头都烫出茧了吧。”
这家皮货行做的都是收安西都护府当地的皮货,然后运往永安的生意。伙计是当地人,掌柜却是从永安来的,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

桓岫正巧从边上经过,难得听到熟悉的官话,再看行里挂着的皮货,顺势便往里走了几步。
伙计抄袖站着,见来了生意,忙迎身上前:“这位郎君,有什么瞧上眼的货吗?”
桓岫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几件皮货。
伙计约莫是见多了这样的客,也不在意,紧跟了几步:“瞧郎君的模样,不像是咱们落雁城的人,怕是外地客吧?郎君不妨添几身裘衣,这几块皮子最适宜像郎君这般年纪。”

桓岫身上穿着氅衣,只是这一身本就用的不是什么上等的料子。那伙计只扫了一眼,便从行里拿下几块价位相近的皮货介绍起来。
桓岫低头摸了两手问道:“这料子,在永安穿合适吗?”

他这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官话。掌柜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货柜上头摆的一块皮子,道:“那块不错。咱们行送去永安的货里头,这种的不少。找个裁缝好好做做,不管男女,穿出去别提多有精神。关键是这皮子,在永安够暖和了。别的皮子去了永安,太厚,热得慌。”
桓岫颔首,还真就对着那块被伙计满头大汗办下来的皮子查看起来。那脾气的确不错,他连着买了三块,从皮货行离开时,那掌柜似乎看够了百戏,正往边上酒垆走,嘴里还同人说着话。

“你阿嫂几个月了,怕不是快生了吧?”
“快了。”
桓岫回头看了一眼。
那酒垆门外吊了一排的灯笼,橙红色的烛光照着路面,细雪无声无息地随着风往下飘落。远远的,他瞧见一个人侧身站在门口,瞧不清脸,穿着一身胡服,开口却是官话。
那声音轻轻柔柔,干脆利落,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他收回目光,一步一步,汇入来往人流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还有~





第87章 番外二(上)
吕长真生辰的那天,正遇上书院放假。宋拂拖了他上街,非要为他买上一身簇新的衣裳。城里的媒婆前几日才刚给他说了门亲事,若没件体面衣裳,着实不好见人家小娘子。
吕长真颇有些无奈,却还是跟着宋拂上了街,只是视线更多的落在那些女儿家能用的物件上。纵然书院的俸禄并不多,做人兄长的,仍是更多的想着自家相依为命的妹妹。
可惜,他这妹妹是个主意大的,比起女儿家用的那些珠钗、玉簪,她更看得上集市上卖的那些男装。

安西都护府辖内,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城镇,每座城镇上都有各自负有盛名的集市。每月初一十五,城中都会云集了一大帮从各地赶来交易的商贩。
关城不大,但每月来参加赶集的商贩并不少。小小的集市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商贩,挤得水泄不通,喧哗不歇。

集上行人川流不息,纵然兄妹俩的身高并不矮,也被挤得差点走散找不着对方。
越走越拥挤,吕长真发觉他们渐渐从买卖良驹、南方丝绸等地被挤到了几块滚动的大红幡子前。

被风吹得呼啦作响的幡子,颜色艳丽,最吸引人的主意。
他稍稍抬头,便能瞧见几个穿金戴银,肤色略深的女子,正露了肚皮,在临时搭建而起的高台上,不断扭动,腰肢纤细像水蛇,灵巧的手指在勾勾缠缠间,惑得台下围观的大汉们忍不住吞咽口水。

吕长真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伸手就要拉着宋拂一道走。
可宋拂的脚却像站住了根,牢牢地定在原地。吕长真回头看,她的脸紧紧绷着,露出鲜少会看见的凝重。待他循着方向看去,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一排容貌姣好的小娘子,年纪看着都不大,最小的大概还比宋拂要小上几岁。

这些都是被人从关外各地带来买卖的胡女。她们来自各个番邦小国,有的是因长年征战,早已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索性自荐自卖想在汉人的手底下讨一份平安长大的落脚地,有的则是被人诱骗拐卖而来。
她们的眼睛,大多都已经不那么清澈了。灰蒙蒙的,像是被人世间的凄苦折磨的没了恣意和张扬的生命力。

在这排胡人小娘子当中,宋拂紧紧盯着的,是两个单薄的被挤到了角落的人影。
稍年长一些的,是个十来岁的回纥少女,衣着单薄,露着鲜明的锁骨,如金沙一般的长发狼狈地披散在肩头。她的脸色很不好,两颊处有明显不健康的红晕,饶是如此她也紧紧搂着怀中年纪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小女娃。
女娃娃的脸色比她更差,嘴唇又干又白。瘦得就像是一只没毛的猴子,只剩一双眼睛,深凹、无神。

吕长真很快注意到,少女的手腕上还系了一条油亮的长绳。沿着绳子方向看去,长长的,一直延伸到了高台旁的一根木桩上。
那根本就是用来拴驴马用的木桩,现在却拴着一个人,委实嘲讽得很。

“我们不能救她们吗?”宋拂拽了拽吕长真的衣袖,“她们病了,如果不及时送医,可能会死的。”又接着问:“那个人,会送她们去看大夫么?”
吕长真本是想走,闻声怔了一怔。

那一大一小的姐妹看着的确病得厉害,和其他拼命想要在人前露脸好把自己卖出好价钱的胡人小娘子们不同,她们甚至根本没有力气去争抢最靠前最露脸的位置。
再看站在高台旁,正与人交易的中年商贩,似乎天生了一张尖酸市侩的脸,买卖时偶尔提一嘴那俩姐妹,价格一低再低,仍是没人愿买。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这一路上花了多少银子给你们看病,不光没好,还差点连累其他人。可别给我病死了,不然我亏大发了!”
那商贩一口回纥话,吕长真听不懂,宋拂却是听了立马翻译成汉话同他重复了一遍。
完了,她咬咬唇,没忍住,问道:“我们……能买下她们吗?”

吕长真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她。他们家那么小,书院的俸禄仅够兄妹俩吃饱穿暖的,哪还有余钱再养两个人。
可宋拂的神情格外执着,显然并非是一时同情心发作,凝重的神情分明已经过深思熟虑。
他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太瘪了,哪里能够买下两个女奴。

姐妹俩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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