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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一品代嫁-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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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奶奶——”九炼的话打断了许碧的念头,连忙仔细看那纸条,只见虽是寥寥几个字,言语也不甚详尽,里头的内容却颇有些令人心惊肉跳。许碧将那纸条握在手里思忖了片刻,才抬头看着九炼:“这事儿,你早知道了吧?”
  九炼低头道:“大爷离京前,是跟小的交待过几句。原是想,若事不至此,也就不必说出来教大奶奶担惊受怕。只是——如今看来,那一位是铁了心了,果然是要下手。”
  “只要有这点心思在,迟早会动手的。”许碧叫知雨把廊下的茶炉提了来,把那纸条扔到风炉里头,眼看着它化成一片白灰,又搅碎了,才淡淡道,“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倒真不愧是姓袁的,果然蛇鼠一窝。”
  知雨也看见了那纸条上的字,这会儿却还有些半懂不懂的,懵然道:“那,那要怎么办?大爷立了军令状,会不会有危险?”
  “少将军才不会有事!”九炼不无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便是涵翠关再险峻十倍,也休想挡住少将军!”
  他一说起沈云殊在军中,便不自觉地把“大爷”换成了“少将军”,骄傲溢于言表。知雨看他那样儿就想跟他拌嘴,想到这说的是沈云殊,只好把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大意!大爷若跟你似的可就糟了……”
  九炼不服气地鼓了鼓嘴,却不好反驳。既不能说沈云殊像自己才好,也不肯承认若像自己就糟了。
  许碧虽然满怀心事,也不由得被逗得笑了笑,摆摆手道:“你们两个且别闹了。如此说来,这回太后生辰,只怕就是要下手了?”
  九炼忙把自己拉回到正题上来:“正是。依小的看,大奶奶还是称病吧。”
  许碧却摇了摇头:“这时候称病,未免太假了。”
  九炼急道:“这有什么呢?大爷远在边关,战况又不好,大奶奶忧心大爷,病上一病,有什么假的?倒不是小的怕事,大奶奶也要替哥儿想一想……”
  许碧沉吟了一下:“只怕宫里不会允许……”
  知雨原不知内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称病?这是——宫里……若这么说,大奶奶是该称病!大爷在边关,这是极好的理由了。”
  许碧叹道:“只怕我称病,宫里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万一看出破绽,反是给大爷添了麻烦。”太后这时候动手,还是在皇帝意料之中,正所谓知己知彼,皇帝还占着优势。可若是她这里弄得不好打草惊蛇,让袁太后又缩了回去,下回再不知何时出来咬人,那反是不好了。
  “咱们有王太医呢!”九炼自告奋勇,“小的去请王太医想办法!”
  许碧想了想,到底还是按九炼说的,“病”倒了。理由也十分充分,九炼从外头打听来消息,说沈云殊前往涵翠关,却中了北狄人的埋伏。虽说到底还是全身而退了,可有军令状在先,期限已不剩多少,处境颇为艰难。
  西北军情紧急已经有些日子,身为沈云殊之妻,许碧自然担忧。更兼江浙海港又出事,如今牵连出来好几个官员,还有人上表弹劾当初力主修建海港的沈家父子。如此内外交困,沈家大奶奶病了,也在情理之中。
  “大奶奶,宫里的大监来了……”芸草从外头进来,面带忧色。这忧色一半是装的——大奶奶病了,身边侍候的丫鬟们自然要忧虑;一半却是真的——宫里前日刚来了太医,诊过脉说确是忧思过度,今儿怎么又派内监过来,可是看出了什么,还是说就算报病,也得进宫?
  来的这内监,还是前日带着太医过来的那个朱公公,宁寿宫的主管太监,两次都是亲来,也不算宁寿宫不给沈家脸面了。
  朱内监跟大部分内侍一般生得双颊微团,面白无须,说起话来也轻声细气的,就是嗓子有些尖,怎么都带股子阴劲儿:“沈淑人今儿可好些?”
  许碧脸上涂着王太医特制易容水,从里而外地透出一股子蜡黄来,便是换了见客的光鲜衣裳,也衬不出点血色:“已经好些了,倒劳动大监又走一趟。”
  旁边芸草便嘴快地道:“大奶奶又给人宽心呢。都病得这样,倒还说这些话。但凡大奶奶自己能宽宽心,也不至于……”
  知雨便轻轻斥责了一声:“又多嘴。朱大监面前也显你嘴快,没规矩!”上前给朱内监斟茶,顺手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陪着笑道:“大监前儿是听太医说过的,我们大奶奶就是心里忧虑。不知道大监从宫里过来,有没有——那边的消息?”
  朱内监顺手把荷包揣进了袖子里,脸上仍笑眯眯的:“咱家不过是在后宫走动,前朝的事儿还真不知晓。说起来沈大人在边关,沈淑人自该是消息最灵通的,这怎么倒……”
  知雨心里暗恨这朱内监,钱都收了,居然还一点口风不露,着实可恶!但面上也不敢露出来,只叹道:“大监这话说的……但凡能有确切消息,我们大奶奶也不至于急成这样,都想着往西北去了……”
  朱内监哟了一声:“这可使不得。那边兵荒马乱的,沈淑人还病着,怎么能过去?”眼珠子一转,叹道,“咱们虽在宫里,都听说沈淑人和沈大人情深,果然不是虚话呢。说起来,沈淑人也是极有福气的人了,跟沈大人和睦不说,这头胎就一举得男,就是宫里的娘娘们,也多有不如呢。”
  这话可说得实在让人不敢接。宫里的娘娘们有些日子其实过得也真不怎么样,可是这话你敢说出来的?你敢说皇上的妻妾过得不如你?难不成你比娘娘还尊贵,你丈夫比皇上还厉害?
  知雨心里又把朱内监骂了一顿,忍气道:“大监这话,我们大奶奶可不敢当,谁能跟宫里娘娘们相比呢?能进宫伺候皇上,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朱内监嘿嘿笑了两声道:“姑娘说的是。说起来,谁要是被宫里头贵人看上,那真是福气。”
  知雨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暗想自家大奶奶都是嫁了人的,怎么也不可能被什么“贵人”看中,这姓朱的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许碧却听出点不对劲来,果然朱内监接着就道:“说起来,宫里头两位皇子也都大了,先帝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在挑伴读了。”
  所谓伴读,其实就是陪玩耍陪读书的小伙伴。先帝是嫡出皇子,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他的母后为替他拉拢势力,两岁的时候就开始给他挑选各臣子家年纪相仿的孩子入宫陪他玩耍,称为伴读。
  其实两岁的孩子,有什么可读的,不过是个拉拢的借口罢了。只是如今朱内监提起这话来,明显的意有所指。许碧心下警惕,脸上勉强笑了笑,抬手按着太阳穴道:“到底是皇子们,外头人家这般大小的孩子懂得什么,别说读书,有些连说话都还说不周全呢。”
  朱内监却像是没看见她这副病容似的,仍旧笑笑地道:“别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贵府的哥儿,太后都听说了,极是活泼聪明的。咱家这回出来,太后还说呢,这回沈淑人若病着不能进宫也就罢了,哥儿千万要带进宫去,也让太后瞧瞧,说不定就跟皇子们投了缘呢……”
  朱内监走了好一会儿,知雨才狠狠地呸了一声:“这个,这个该死的阉人!”拿了那么大一个荷包,却是一点都不肯相让,怎么不让银子噎死呢!
  许碧脸色阴沉:“果然是要一网打尽了……”袁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逼着她进宫呢。元哥儿才多大,倘若没有亲娘在身边,她如何能放心让沈夫人带着进宫?
  “那,那怎么办?”知雨也没了主意,“若不然,到那天咱们就是硬不让哥儿去,难道宫里还能下来抢人不成?”
  抢人倒未必,但倘若这样拒绝,只怕就要引起太后的疑心了。许碧沉吟了一下,断然道:“元哥儿不能进宫,还是我去!”
  朱内监这几天之内往沈家去了两趟,皇帝自然立刻就得了消息:“母后这是——到底是姓袁啊。”别看袁氏父子倒了之后她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对袁胜兰都冷淡了,可到了这时候,还是不忘要把沈家的人也圈进来啊。
  送上消息的自然是平安,此时躬身垂手,并不多说话。皇帝略略出了一会儿神,问道:“西北那边如何了?”
  平安的腰又躬下去一点,轻咳了一声,用一种十分奇妙的语气道:“战况不佳啊。奴婢听说,沈大人大约是数年未在西北统兵,此次手下所率兵将也不甚服管,以至于涵翠关不但未曾夺回,听说还有关卡失守。如今,如今有那军令状在,沈大人压力极大,已经准备率军出关,要冒险从后背袭击北狄,这——实在是……奴婢不大懂这些领兵打仗的事儿,可也听说那关外是北狄人的天下,这出了关,只怕对我军不利呢……”
  皇帝面无表情地听了,忽然拿起手边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怒声道:“才不过离开西北几年而已,怎么兵将就不服管了?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去,命人速传朕的旨意,军令状之事从缓,沈云殊多年镇守西北,功勋卓著、经验丰富,如今临危受命,自当多给他些时间。再有,从京卫之中,拨三千人增援边关!”
  砸掉茶杯的声音在安静的延和殿里听起来格外清楚,震得殿外伺候的宫人内侍们都不由得心头一跳,至于皇帝后头那些话,虽然越说越压低了声音,但正因为延和殿这些日子都静得落针可闻,所以仍旧是有人听见了。
  大约傍晚的时候,消息就送到了宁寿宫。
  “京卫三千人已经离京了?”太后刚刚看完敬亲王的功课,脸上犹带着点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殿内一角站着的人垂着头,有些看不清面目,“是秘密离京的,只说是去西山受训,不过仔细查了查名单,大都是沈云殊到京卫之后用的人。”若不是因为有这名单,还真不能确定这些人突然离开,究竟是真的训练,还是悄悄去了边关。
  “三千人……”太后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也不算多。若真心要帮姓沈的,何不就把京卫都遣了去。”
  殿角的人恭声道:“京卫若都离京,京中必然慌乱。这三千人说是调防受训,不大起眼,可都是京卫之中的精锐。何况有皇上密旨,他们必定听从沈云殊,边关若得这三千人,沈云殊便是如虎添翼,必能守住边关的。”
  “都这些日子了……”袁太后不满地皱了皱眉,“这般做好了的陷阱,都未能结果了姓沈的?”
  殿角那人到现在才稍稍抬起头来,若是此刻换了是梅若明甚至许瑾在此,说不定都会认出来,此人正是那日灯节上,跟在卢节身边的人。虽然他此刻身上穿着内侍的衣裳,脸上原本的胡须也剃了干净,但在外奔走被风吹日晒变成了微黑色的皮肤,却不是宫里那些面白的内监可比。
  “沈云殊毕竟是一员良将。”此人答话恭恭敬敬的,却也并不胆怯,“何况西北是他沈家父子经营十数年之地,并不是三两年就能夺过来的。如今西北军中服膺沈氏父子者仍是极多,能逼他立下军令状,已然是尽力了。不过娘娘放心,有这一纸军令状在手,沈云殊也跑不了。”
  太后嗤了一声:“军令状算什么?他若真回来了,皇上一句话,照样能赦了他。”
  那人微微一笑:“那也得他先能回得来,然后,还要能见得到皇上。”
  袁太后斜了他一眼:“皇上当然是能见到的。”她说得意味深长,尤其在“皇上”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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